我又回到了S13区。
真是该死,我对这里从来没有过好印象。那个铁血的基地,也就是我和HK416曾经遭遇绑架的无线之森,在我们小队得到侦察任务时,已经几乎处于全毁状态。这一点,可以由感知不到基地四周强烈的雷达波而得到明确。无线之森的大功率天线,不但能形成密不透风的通讯干扰屏障,也能为铁血自身实现远程控制和数据链提供强大的支撑。因此,军方的作战首先从对若干个天线森林进行彻底打击开始,历经4天的时间内虽然一直遭到地面防空火力的激烈抵抗,但最终利用大量反辐射武器击毁了这座隐藏在S13区外围荒野之中的铁血通讯站,整个作战也相当于成功了八九成。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放松警惕。我比谁都更清楚这里会碰到怎样的威胁。我几乎可以确认,囚禁我和HK416的房间,不过是这个巨大的、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建筑物的一个角落。可以清晰地看到,已经被破坏了的基地上存在着数个地上设施,最大的一个还在冒着黑烟。中心设施被组成三角形的三条透明玻璃或者塑料材质的道路包围着,其中的两条透明路径已经由于反辐射导弹的攻击被破坏得不成形态,支离破碎地断裂分解了。远处竟然有一座建筑物奇迹般地以原本的形态保留了下来。因为军方曾经声明过,要留住这片区域的一个建筑物。
远远看去,那建筑物呈现出和人类建筑截然不同的形式。在外观上,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种规则的自然形成的山体或是岩石的一部分,就像那些树一样的天线。铁血似乎在极力模仿自然界的手法来构造这些建筑。粗糙的表面拥有丰富的、变化细腻的色彩。从外面看,看不到窗户或者门这样的通道。
像这样对铁血的基地进行直接调查这种作战还是第一次被采用。好像是由于G&K高层的强烈要求才得到这样的结果,这是我从德尔那里听来的。G&K高层的那些大人物想必是对罗联军方进行了游说,打算要亲自对这个基地进行侦察,可是,军方是不可能把调查任务派给G&K的雇佣兵队伍的。为了调查和搜集情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G&K高层的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调查,还不如说是为了夺取这个基地。估计现在掌握格里芬上层的领导们判断,只是单单对敌人的基地进行打击而不把它收为己用的话,它可能又会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被修复了,这样的话就根本没有战斗的意义了,这过去的几年来,罗联军方一直是在做这样的无用功。不断地使用防区外发射的远程武器向铁血的基地攻击,试图用这种对付人类敌人的方式剿灭铁血,但他们恰恰忽视了铁血本质上是非人类的这一事实。
铁血高级人形的心智可以无限制地随时复制和保存这一事实,是我不久前才得知的,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这场战争被拖入僵局的关键原因。相比G&K,军方从来都没有认清铁血是非人类的这一事实。因此,G&K绝对没有在做无用功。因为格里芬做到了不让敌人发现这边的实体而进行情报收集,说明白了就是成功地蒙蔽了铁血的眼睛,没有让它们发现参与这场战争的决策层面的其实是人类这个事实,也就是说铁血在一开始就没有把人类纳入它们对未来的预计模型当中。
如果它们早在一开始就感知到人类的存在,估计这场战斗就会按完全不同的套路展开进行了:铁血会在更早的时刻就锁定人类为目标,大概现在这个时候,人类就早已经灭亡了。一直彻底贯彻防战的G&K的这种做法,就其结果而言,它是到现在一直都保护了人类自身,这绝不是什么无意义的战斗。但是,铁血已经注意到了人类,这从它们不断试图了解人类,入侵人类网络,利用傀儡的人形素体伪装成人类这样的事实就可以看出来。人类对铁血来说,是一个未知的变量,为了完善它们的模型,对人类的认知是必不可少的。
事实上,变化后的作战也一直没拿到什么大不了的战果。但是这一次,G&K却认为相当顺利,看样子有希望成功。不过我们却认为为时尚早。虽然到现在为止,来自其他铁血基地基地的支援和以往类似的反击都没有发现是个事实,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和G&K的直属调查部队以及军方所谓的干扰行动有关,很有可能是铁血在静观我们的动向,不,很有可能就是这样——这是我的想法。我认为,这正是铁血对G&K战略的变化,绝对不能轻易上当,夺取无线之森的作战是相当危险的。因为对现在的铁血来说,可以预想到铁血会派出它们的高级人形,利用人形素体侵入到我们这一边,对于管理松散的PMC来说是可能的。更有可能的是:铁血向我们这边的人员体内植入“伞”病毒,从而间接控制这些人,而我们这一边却没办法区别正常人类与被伞病毒入侵的战术人形。这样的结果就是,G&K会因为其内部的人类之间的互相不信任而自我毁灭。
总而言之,事态在超出我们预计范围之上激烈地变化着。但这是我在会议上公开提出的主张,为独立小队争取到的权力,我们必须要知道铁血到底在干什么,并对它们进行处理。如果会被其他人阻拦的话,那就只好自己去调查,靠自己的力量独自存活了。
在我们到达之前,一直进行侦查的是由92,AAT52,马卡洛夫和司登组成的调色板小队。她们的指挥官没有出现,大概是为了避免伤亡而在远离战场的地方活动。调色板小队在收到我们发送的信息后,开始撤离这片区域。
她们收集的情报并没有在现场与我们交换。这是因为任务规定,一切要进行严格的保密措施。铁血的耳朵和眼睛可能无处不在。为了不被铁血发现,情报必须要直接带回基地。本来我以为调色板小队可能会与铁血发生过交火,但根据情况判断,她们应该没有受到铁血的攻击。虽然从未与小队的带队人92式接触过,但根据档案显示,她的风格一贯小心谨慎,会选择比别人更远一些的位置潜伏观察。如果遇到攻击,就可以快速退出战场。除非真正碰到紧急情况,否则不会轻易交火,她大概是这么判断的。
我向UMP9和HK416发出通知,打算比调色板小队靠得更近一点。虽然是种危险的作战模式,但是,现在并没有激烈的战斗。就好像是为迎击而留下的铁血都一股脑地潜到地底下了一般。周围也没有G&K的大队伍或者军方的对地攻击机的影子,只有G&K的小股TUGV和载人直升机在四周巡查,时不时在某个山头闪过一架无人机。在像墨绿色和棕黄色交错的小山一样的建筑物边,看到了突然裂开的出口。它并没有被破坏,确切地说,这其实是整个基地上留下的唯一一个逃生出口了。有时,会从这个出口里出现几个铁血人形,试图向外逃跑到阳光照耀的天空下,然后它们开始四散奔跑。它们被TUGV盯上并被击毁。并不是在出口附近,而是盯准了它们还没来得及散开,呈聚拢状态的最后一刻,TUGV朝它们发射榴弹,就像是打苍蝇一样。
而我总觉得,在这个洞穴的内部,地下,潜藏的与其说是苍蝇,倒不如说更像蚁后一样的宿主。这种感觉还真像是去扑灭蚁穴啊。为了夺取这个基地,不知道G&K的决策层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莫非是要向那个洞里灌入大量的杀虫剂吗?如果有人试着从那个入口进去,他们到底在那个地下看到了什么?估计是什么也没有吧,我这么想。与其说是什么都没有,还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闲余去看,在看之前就已经受到意想不到的反击而导致全灭了,这种可能性还比较高。
如果铁血打算放弃这个基地,那它们就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相反它们要是打算死守的话,那么那个洞穴就估计是为了诱惑敌人而设的陷阱了。铁血基地的内部,人类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看到的。能看到的机会,这么多年来肯定有很多,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没能如愿,这不就正好证明了这一点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得逞啊。即使到现在,能够有机会看到铁血的基地内部的景象的幸运儿,还只有我和HK416两个而已。
当在队伍最前面的我和UMP9已经摸到那建筑物的正前方,距离出口只有不到50米的时候,在那里,那家伙出现了。一个铁血人形。拥有人类的外貌,人类的行动方式的铁血人形,出现在出口。只有一个而已。天边出现了罗联军方的战斗机,是我曾经在赫丽安图斯的欢迎会上见到过的,一击脱离型的FFR31攻击机。两架FFR31采取迎击姿势,保持平飞,进入了投弹模式。
该死!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向小队的成员高喊撤退。这时,我预想的结局,以意料之外的方式发生了。建筑的外部几不可见地展开了几条豁口,从那里,一排类似密集阵的武器装置伸了出来,将炮口对准了自动驾驶模式,准备投弹的罗联战斗机。随后,铁血的对空导弹贴着建筑物的侧壁开始向上飞,在空中点燃了火箭推进器,在加速途中自爆了。其实不是自爆,而是分离为无数的小型战斗部,继续向空中无法回避的战斗机扑去。无数的导弹群,数不清的数量,甚至连数的时间都没有。
其中一架FFR31反应速度非常快,迅速丢下了炸弹并将机头向上拉起,做出了一个令人倍感惊讶的小半径筋斗。那些速射武器迅速调转炮口跟上FFR31的动作,速度之快远超我认知的任何一种大口径防空武器,但它们射程有限,没能跟上战斗机连续的滚筒机动,打出的漫天弹幕只将炸弹拦截了下来,在空中解体爆炸。
其余的G&K和罗联军方的空中目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受到了来自多个方向的打击,并在对付铁血突然的反击还不到一会的功夫就全部被击毁。闪光的弹幕编织成密集火网扫过天空,将最后一架FFR31的机翼打成了马蜂窝。折翼的战机拉着黑烟,摇摇晃晃坠向地面,最终在半空中炸成了漫天的烟火。
我没有闲暇之情停下来观看这样的花火大会。带着三个人逃离建筑物的档口,我的视线确认了那个方向上的异变。从无线之森中心发出的冲击波,估计已经超过了音速,以圆形的形状在平原上扩散开来。中心部分开始下陷。巨大的声响传到了很远的地方,铁血的基地慢慢变成了火山口的形状。
只是为了让一个人形转移而已。估计铁血是一直在保存着最后争取时间的火力,同时也一直在等待人类这边攻击松懈的机会吧。而且,和过去不同,它们根本就没有要修复无线之森的准备,而是直接自爆了。但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敌人,数量不明,接近中。”UMP9的个人终端一直开着,但她的无人机也在刚才被近防武器击落了,那些动能巨大的弹丸命中小小的多轴,连残骸都找不到。现在,她只能用这种方式为我们指示敌人的位置。
“已经等不到支援到来了,45姐。”她喘着气。“距离我们最近的梯队——”
“别期待什么支援了。”
想要在这种场合,靠单独力量逃离的话是非常困难的,这一点我自己心里有数。像这样在铁血的阵地里被无数的铁血包围着,这还是头一次。
“敌人的重点,是正在逃离的那家伙。HK416,打开你的个人终端,我干掉那家伙,你来诱导。UMP9保持监视。”
“UMP45,别逞强。”
“我知道。进入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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